夜晚入睡时忽的听到两人交谈的声音，窸窸窣窣，恼得很。像是来自西边偶有车过的街道，又似来自楼下，从隔音不好的天花板地板钻入耳朵。应该是楼下那个初中同学闹出的声响。他还住在楼下吧？暑假时还能看见他趿拉着拖鞋下楼扔垃圾，开学后就再也没见过了，是两个人的时间表完美错开罢。此时我还是记挂他的，即使和他的交情一直戛然于点头而已。否则谈话声便极可能是源于鬼神：三三两两在夜间悄无声息地出现，商量着先夺走谁人的性命。
窗帘之间总是遮不严实，所以西边街道上传来声音也是可能的。两边帘子相接的地方总是留下窄窄的一条缝，每当车辆从街道驶过，光便会从缝里漏下，在天花板上做圆周运动，叫人产生无数外星人乘着飞碟来临的想象。可能下一秒便会上演电影里的情节，我被外星人捉走做研究然后凭借数不清的巧合又逃回了地球，万众瞩目。然而我到底还是害怕被外星人捉走的，于是不敢睡去，生怕上一秒睡着下一秒就远离了地球，只得和头顶的吊灯大眼瞪小眼。
但是我是看不见吊灯的，我什么也看不见。夜晚站在破晓的对立面，将世界都笼罩于不可见。我只能凭记忆将物品一件件摆在某个位置以形成家的假象：书桌在西边靠着窗子、书架在南边贴着墙……我还会反复询问自己是否将门窗关好，有时可以迅速回答是然后释然，有时则不能。在获得否定答案的时日里，我惯于猛然惊醒想起身看个确实又旋即躺下重新受控于猜测。
大多数时候我总是难以判断自己身处何处，是在摩尔曼斯克拥抱强大的北大西洋暖流还是在南极北极坐拥无尽的黑夜和白天，抑或是在墨累-达令盆地的大牧场躺在草地上看云……梦境总是过于真实，以致无从判断所谓的现实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