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6年10月,我有幸参加了中共湖南省委赴藏干部大队,去西藏工作。可是我们来到西安,在那里等汽车就等了三个月,后来就是西藏“风云突变”,毛主席决定西藏六年不进行民主改革,我们又奉命“向后转”,回到了湖南。可是,真像是命中注定的,我人虽然是回来了,心却留在了那遥远的西方。几经周折,1958年,我终于如愿以偿,踏上了高原。
在西藏,汉族干部遇到的两个最大的困难是:一是高山反应,身体适应不了;第二就是语言不通,无法与藏族群众进行交流。我的情况却有一点与众不同:虽说是头一次踏上高原,而且还是在藏北的班戈湖地质队工作,那里海拔4800米,可是我基本上就没有高山反应。只是藏语,我一句也听不懂。1959年的夏天,我与四个同志去野外,经过扎曲藏布江时,遇到一个我们熟悉的放羊孩子,他见到我们,立即快步跑了过来,一只手紧紧拉住带队老张的冲锋枪背带,一手指着河对岸的高山,说了一大串的藏语,可惜我们仅仅听懂了一个单词——芒波杜(藏语:很多)。接着孩子又松开手,表情痛苦地倒在了地上,连声说着:皮查!这个单词我们也都听懂了,那就是死了的意思。我们五个人,也就想当然地认为孩子这一句“肢体语言”的意思是:山上黄羊很多(芒波杜),你们快快上山去打黄羊!可是谁能料到呀,当我们涉过扎曲藏布江的一个渡口(江面较宽,但骑马可以涉水过去),刚刚接近峡谷,就遭遇了山上叛匪的伏击。幸亏五个人命不该绝,除了那五匹马被枪声惊吓跑远了,我们五个人驮在马鞍上面的马被套也跑丟了,我们五条小命还是留了下来。
那次事件对我的刺激实在是太大了。我也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学好藏语文!1962年我在拉萨,就主动要求去当时的西藏地方干部学校学习藏语文;我更下定了决心,要在西藏工作一辈子!
1963年,因为种种原因,我主动要求,离开了拉萨,去藏北牧区工作。我被分配到巴青县高口区政府当文书。我在那里,娶妻生子,成了一个正儿八经的藏北牧民。
1973年,我和妻子调到那曲地区工作。1978年,按照专业干部归队的政策,我与妻子又一起调回了拉萨。后来经过组织批准,我俩还在拉萨买了一块地,盖了自家的房子,我也决心一辈子就在西藏度过了。1998年,为了一心一意辅导小孙子学习(我给他定的目标是考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少年班),我也年满60,就请求组织批准我退了休。
可是,到了 2008年,我已经七十岁,与我生死相依的老伴却丢下我,独自去了天国。在为她办理丧葬礼仪的时候,有一天,经堂里面那一盏酥油主灯的灯花,竟然变成了一只兰灰色的鸽子。
紧接着,我这个平日里,除了偶尔伤风感冒,从没住过医院的老头子,也一病不起了。2009年,我含着眼泪,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我的第二故乡——我最亲最爱的西藏。
回到衡阳以后,我是躯壳回了衡阳,心还是留在了西藏,我就没有过过一天安稳的日子。可是想要再回拉萨去,也根本不可能了。左思右想,我就想到了一个安慰自己的办法:将我在西藏53年的那些难忘的往事写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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