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忘我地跳着迪斯科,不单单是他,所有人都忘我地跳着,这遥远时代的舞曲在这里找到了知音。他们猛烈上下晃着脑袋,无处安放的双手格格不入地配合着双腿的步伐,紧凑猛烈的音乐夹杂他们张扬手脚的乱舞,像个动物一样。我觉得他们不懂舞蹈、甚至完全没跳过,每一个关节的扭曲带给我都是作呕的姿势。我看不出来任何的美感,我觉得舞池中遍地都是行尸走肉。但所有人都剧烈地跳着、忘我得跳着,手一下子弯曲到不可思议,一下子握成拳头打在墙壁。他们似乎都忘记了自己,西装革履的庄重,唐装汉服的矜持在这里都烟消云散。
“不,应该是拨云见日,我们本性就是这个。”迪斯科音乐猛烈地轰炸着,我也受到感染。我探脚入舞池。一股清香袭来,我褪去外套,微带笑意,许久没有的放松感觉袭来,我没有学过舞蹈,但是摇曳享受的姿势却莫名张舞出来。我已经忘记了这是哪?我来着干嘛?我清清楚楚我也要成野兽了,如此又如何。我嘶哑地吼着:“KILLING!!”时光好像停了下来,只有我一个人能动,能发声,能舞蹈。我觉得这是只有我和快乐的时刻,天启月明,我站在黑夜和白昼的交界处,感觉人生中所有重要的事情在这里交接,出生死亡,醒来睡去,每一个年纪的自己都在这一瞬间闪过,我的一切如此清晰的出现,如此巧妙地交汇。我舞蹈着,忘记了一切,只有自己。就像失而复得的记忆,我极度兴奋着,人生过往一下子清晰起来。以后的记忆也跑出来,我的幻想,我的憧憬,野马迁徙般强袭而来。我感受着无与伦比的快乐,颤抖的身躯,剧烈的呼吸,流水般的回忆划过,却每一滴水都划出无比深刻的痕迹。我舞蹈着,或者说我放纵着,我不能毫无反应地经历快乐,快乐要把我引爆了,我发泄着,挥舞着,拼尽全力放纵着,精疲力竭是我唯一的退路。
这就是我吗?华生?
“这就是你。华生。”迪斯科的音乐还在播放着,舞池轰炸的音乐雨点般坠落到每个人身上,每个人都浸泡在这癫狂的水中。我清晰地知道这有多离谱,我从来不敢相信自己如此污龊,我幻想着回到那个属于战士的阿富汗,回到那个属于兵器的时代,现在我用舞蹈表达着我对这个世界的控诉,对那个年代如痴如癫的怀念。我想念战友,我还想报仇,我享受着用刺刀捅破血管后喷涌的快感,我畅快淋漓地撕裂仇恨和信仰的屏障。我还在舞蹈,疯子,我还在兴奋,瘾君子。那又如何,我不过是这个世界扭曲发展的产物,当河水泛滥成洪时候,就会有恶鱼涌入莲塘。
我已经忘却了时间过去了多久,醒来时福尔摩斯坐在床头抽着烟枪,一朵烟云漫无目的地弥漫开四周。我打开床头报纸,然后和他争执了许久,然后疲惫又倒在了床头。你以为自己压抑自己就可以改变吗?你就是一个会压抑自己的人,你如何压抑自己都是那个会压抑自己的人。你未婚妻才不在乎你去没去夜店,她在乎的是你想不想去,陌生人才在乎你去没去。
晚上还去吗?福尔摩斯抬头,贼咪咪的眼神在烟云中发光。
我也笑了起来。为什么你觉得我会喜欢去那?我问。
不重要。明天报纸会刊登伦敦的知名侦探背着未婚妻泡夜店两晚。他用烟枪点着刚刚的报纸,黑烟随风飘散。人都会有出格的爱好,不管是什么,他总契合着我们某一处不为人知性格,是什么不重要,你一定有,就像世界上没有完美无瑕的圆一样。
夜晚,我跳着重复的舞蹈,在现实和醉梦中挣扎着是非。这次的音乐中还回荡着福尔摩斯的声音。一群和你无关的人读着报纸会让你觉得内疚?我好像是这么想的。他们能对你做什么?他们在乎你做什么?我不清楚。你是不是觉得你是名人就该克制自己。我被很多人关注啊!内心的呐喊激烈地要冲破喉咙。管他呢?关我什么事?哪儿来的人格负担?他们拿着报纸津津乐道与我何干?唯一我需要负责的就是我未婚妻,可她并不会对我百般苛责。我嘲笑这片荒芜空虚的人们,是神圣的责任感或者是对法律的不信任让口诛笔伐成为义不容辞的职责。我不过是在某一领域有所贡献的普通人。我要打碎它,这封建凡俗的墙壁。
音乐轰炸着这片净土,每个人都摇曳着不在乎他人的眼光,我也不看向那些作呕的姿势。舒展,扭曲,伸展,我嘲笑那些津津乐道的完人。呼吸,颤抖,咆哮,我同情那些克己修身的名人。生活本不该这样。如果罪与罚是平等的,当我受尽暴民羞辱后,法律的罚就会小于我所犯的罪。我如痴如醉地舞蹈这,却从未如此清晰。错乱奔波的正义终会迟到,五彩斑斓的阳光如此就不是阳光。我沉浸癫狂,我手舞自由,我痛斥不牢靠的正义,我嘲笑不为人知的真实。到底百草拥簇的花朵枯萎之时,它就该为之内疚吗?
我躺再床头,阳光初显,它从每一个缝隙挤入房间,而我却只想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