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拥,黄昏下,已没有吻别,关系不似当初,分手时,也如此宁静。雨后,清爽的气息,令人陶醉。沉默了一阵后,他走了,女孩再无阻挡,脸上也无挽留的神态。也许,泪已尽,委曲求全没有用的。女孩与他相背的方向离去,再无回眸,安静的犹如一场葬礼,埋在地下的正是已经逝去的爱情。
秋是一个十足的新疆姑娘,带有中亚人特有的深邃的器官,却显得如此柔和动人。如同一个普通的新疆姑娘一样,能歌善舞,跳跃的身姿中尽显妩媚与娇弱。如同星光一般,引得人们的目光集中在她身上。而秋却毫不知晓,讨得众多女生的嫉妒。大大咧咧是她的常态,乐观仿佛写在了脸上,欢笑时如桂花开放,清新无比。也许,即使是冰封般的严肃,也会为此而消融罢。
北京,是她梦想的地方,在外乡人看来,那令人无法相信的奇特建筑与历史悠久的长城故宫就是北京的一切,当地的人们是多么热爱他们的工作与生活。高考过后,她如愿地考入了北京的大学。之后的那个夏天,也许是她一生中最欢乐的时光吧,没有老师的唠叨与学业的恼人心。用撒欢一词来形容就再合适不过了,因为在炎热过后,她将伴着凉风,飞向梦想中的北京。
机场,家人前往为即将远走的秋送行。母亲的眼中饱含着热泪,她怕看到女儿流泪的样子。因此,她也无法想象四年后的秋,将会以什么样的面目见她。二十年前,母亲孤身一人在北京漂泊,深知远走他乡的痛苦与北京的残酷,可她终究无法阻止女儿走上相同的道路。秋无心与亲人们做最后的交谈,但即使家人的话啰嗦,她也依旧听着,虽然心已在北京,但毕竟这一别就是四年。踏上飞机,往前人生二十年的记忆将全部交给了故乡去掩埋。 (本文由愛寫作网整理分享 wWW。AixieZUO.cOM)
踏上北京的土地,面对灰暗压抑的天空,秋依旧保持着活力,在低头的人群中显得格外突出。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外貌,还有这座城市少有的活力。她的服饰也带有传统新疆特色,也受到了极大地关注。她立即跑向服饰店,买了一件再正常不过的衣服,可是那五官就如同一张身份牌,就像月亮,难以逃避周围人的目光,尤其是她的身材极为高挑,更加引人注目。
她学着都市女孩的样,披散着头发,遮住了眼睛,又增加了一些神秘色彩。初入班中,这俊俏的面孔与高挑的身材,一下子吸引了很多男孩的目光,仿佛无形的聚光灯一齐投向她,若说这是一场舞会,那么,她一定是主持派对的女王。也许是初入北京,她反倒显得安静了不少,一开始,她只是静静地坐在窗边,周围的陌生令他沉默,她如同深冬里的一株梅花,静等谁可来一嗅其芳香。初来,她就抱怨不断,宿舍未免太过拥挤,一切装修简陋,新疆万里黄沙,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她怎能受得了这样的委屈。周围人的目光如此新奇,引来秋的不适应,仿佛她是一只出逃的猴子。因为她的沉默,同学间总有一些闲言碎语,说她有故事,而她,因为陌生,又不敢去得罪人,而心中的寂寞只有她自己知道。不过秋对这座城市的新奇远超过这些抱怨。
回宿舍的路上,有一个小花坛,坛中无非是一些草草木木与一座中国古典式亭子,在任何社区与公园都有。秋每天晚上回宿舍,在亭中总有一位男生,脸被他的书遮住,耳朵上插着耳机,衣服素净,称不上好看,但也干净。发型不同于都市学生,通常是在农村常见的平头。秋想象着那书后的面孔,也许清爽素净,也许皱纹密布,不然怎么会用书遮住呢?之后,秋发现他每天都坐在这里,像是在等待一位恋人,可能只是在和夕阳约会吧。
他的名字叫江南,一个如梦般的名字,也是大一的一位新生,只是与秋不同班。那天晚上,他只想找个地方坐下,放松一天紧张的心情。他来自农村,所以来到城市有一种自卑感,头发习惯性的剪平,可直到剪后却懊悔不已,衣服也极为素净,脸和衣服一样,正像江南的水,柔和而静默。正是那天,他无意间看见秋,五官极其深邃,妩媚动人,一身素净的长裙过膝,披肩的头发遮住左眼,又显一丝神秘。安静地走在道上,在黑暗中仿佛有一道聚光灯,照亮她全身上下每一个优美的细节。江南心中从未有过的感觉,仿佛伤口上的结痂,快要掉落又想撕掉,可撕掉之后又怕伤口复出。只能心中焦急等待,无法心安。于是在每个晚上,就坐在这个亭子里,可心又跳得快,故拿本书做样。
夜幕初降,江南准时出现在亭间,时光静逝,秋也准时出现。江南总是遮住自己的脸,可自己的眼总无心品读书中的内容,聚集在她身上,无论如何装扮,依旧美丽,像细水长流在山间,淡雅。而秋呢,也十分好奇,这个男孩竟如此安静。江南也感受得到她的眼睛在向他看,而此时江南总会将眼睛收回,无心翻阅书页。心中总是火辣辣的,既渴望她能朝自己走来,又怕她真的走来,因为那时江南一定会紧张地说不出话来,这可太丢脸了。
可是两人总有对视的那一刻。依旧,黑夜作为背景,熟悉的亭子,目光在此有了交集,仿佛两颗心间开辟了一条新的道路。江南出神地望着秋的面庞,一双无底的眼睛正望着他。秋也第一次看到了他的面庞,在月光下如此柔和而深刻。外加平头,有一种说不出的清新感觉。他的目光如水,深情地望向秋。待江南反应过来的时候,立即低下头,脸上泛着红晕,心中如西域的夏日,心里急,可如果跑了也太不男人了吧。而秋的心中也像有一头头小鹿,撞向心头,深陷其中,缓缓低下头,嘴角露出了难以言表的微笑。
两人,一个不知所措,一个站着四下张望,仿佛时间在此刻凝滞,结局以秋的走告终。这一夜,对于两人都无比难忘。此夜无眠,类似于偷情样的感觉涌上心头。至少两人眼神已经出卖了一切,彼此之间的暗恋如被滴了魔法药水般,疯狂生长。秋在脑海中反复出现那如水般的目光及脸庞。而江南,心情好似云彩,不停的飘啊,幻想着飘到一个无人的地方,只有他与秋,他大声地吐露着自己的爱意,并深拥,接吻。
暗恋如同荒原上的野草,若不阻止,他则会肆意生长,毫不保留。江南再也没有出现在亭子中,他害怕见到秋,可是又想见到,他只能四处游荡,渴望与她进行一次突如其来的邂逅。江南发誓,若在任何一个地方见到秋,他一定会勇敢地向秋表白,并深拥她。秋断了一切线索,如陷入沼泽,一步步向下沉入,直到窒息,身亡。她回忆起了每一次相遇,还有他的目光,这一切不能让她再等待,爱的火焰已无法熄灭。她冲出宿舍,却一眼发现了江南。江南也从不知道,即使意识上想要远离,但身体却一直在秋宿舍边盘旋。江南这一次并没有食言,他慢慢走向秋,秋也做好了一切准备去接受这个迷人的男孩。江南紧紧拉住了秋的手,好像握住了一条鱼,生怕一扑腾就从手心消失。江南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和我在一起吧。”秋以笑作答,她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如同站在云端,难以相信,她毫不反抗这个身体。在深秋,这个温暖的拥抱显得格外有力,填补了心中的空缺,那一方爱的田野也充满了活力。江南泣不成声,是激动,还是为自己的勇敢,不得而知。无法相信这份幸福就真的在手中。身体中每一个细胞都在此刻欢庆。发丝的清香深深地沁入了江南心中,让他更想保护她,彼此间成为了对方的空气或是世界,就算失去一秒,都难以存活。
这场恋爱,谈得这么安静。安静得不知从哪天开始。也不知道,从哪天结束。秋越来越注意衣着外表,披散的长发,永远是那么整齐,透出一缕缕的清香,她好像再也没有融入过她的班级,因为她那小而受不了打击的心只属于江南一人。而江南终于留意到发型应该换了,学着城里人的样,不过身着还是如此清新,不引人注目。秋依旧坐在教室中,迎着阳光,仰望窗外,微微掠起遮住左眼的头发凝望着走廊中的人来人往,更希望江南能站在她的窗前,然后深深抬起她的下巴,深吻。江南静静地生活着,只不过,他的心中装着一个女孩。江南有着一个农村孩子的品质,朴素,老实,所以很少引人注目。秋,一直以不食人间烟火示人,所以那些流言少了下去。她就像一个花瓶,男生们知道秋的美丽动人,可毕竟冷若冰霜,进不了身。于是他们成了最隐蔽的一对情侣,除了他们自己,无人知晓。
在那个通讯不发达的时代,爱情是一场漫长的旅行,时间很短,一生只够爱一个人。他们不会腻在一起,相反聚少离多,也许是怕打扰对方生活,也许是将爱放进心里。只是,难过时,会发短信给彼此,出来见面,江南总会在那亭中,等待着秋,他们不会说什么,只是依偎着彼此,或欢笑,或流泪。他们格外珍惜这一次恋爱,因此留给了对方所有的空间,除了属于彼此的那一份。
在安静中,四年过去了,北京的天空似乎从来没晴过,在每个人心中下着雨,只不过秋的心中是美好的江南,细水长流,断桥流水。北京令人窒息的生活似乎从没让秋感到不适。江南的伞,为她撑下了一切。虽未言说,可是彼此心中都知道。
秋天的雨打得人措手不及,昨日的炎热似乎还未散去,秋日的风已将一切带来,这一天终于到来。秋收拾好衣服,整理好行囊。特意地装束仿佛是为迎接什么特殊仪式,婚礼亦或是葬礼。也许此别之后,后会无期。江南早已在楼下等候,他已不是当年那个朴素的男孩,他越来越注重外表,已与这座城市融合在一起。江南接过秋的行囊,出租车早已等候多时。两人如平常,并未多言语,如同普通的相会,只不过这一次,江南紧紧抱住秋,像初次相见,他即将放走一只鸽子,从此之后,或再无音讯。秋的心中,此刻不是故乡的黄沙,而是究竟怎样承受与他分离的日子。秋将头埋在他怀里,再在泪,她已无心欣赏外头的高楼大厦,她担心的是,世界若崩塌,她将如何存活。
登机前,江南俯下头,深深地,慢慢的吻下。人群中,似乎并未有人注意到他们,也许类似的离别早已是家常便饭,这座城市的独特名片。
“以后,每天都要打电话啊。”
“当然,我依然会爱你,forever。”
她上了登机口,没有回头。可有谁知道,她的泪忍不住地往下流,落在地上。秋风将地上的落叶吹起,在风中狂舞,犹如杂乱的人心,唯恐无法落下。菩提树下,五百年的姻缘,愿相伴终生,只可惜一阵秋风过后,树倒,人散。江南的伞,漏了雨,北京的雨,放肆地打着江南,混合着泪水,大街上川流不息的车,与灯光交融在一起,这一夜,北京,又死了多少颗心。他只是走着。花花世界腐蚀了多少颗豪情壮志的心,一把火只烧剩下了灰,好似从未来过这个世界。化身一滴滴雨,落下,祭奠曾经拥有的青春。而江南选择留在这座城市。
秋与江南相隔千里之远,从北京到乌鲁木齐,一段看似疯狂的爱恋。有人说过,有爱就能跨越时间与空间,与爱人永远在一起。可是,真正做到的,又有几对,况且,在这个浮躁的社会。时间很长,一生只够爱一个人吗?两人的联系,从一日一次,一月一次,到数年未联系,仅有的,只是有时看看互相的微博。
秋在乌鲁木齐埋头工作,江南在北京扎下了根,两人的爱渐渐沉淀,沉到深不见底的海沟,沉到世界的尽头。
数年以后,秋在无意间看到了江南的微博,才想起这位曾经的恋人,尚未说过分手,可好似已毫无联系。她拨开了熟悉的电话,但愿手机号没变吧。江南猛然间一惊,如同麦芒刺入双眼。接通,可惜的是,言辞间再无亲密,一阵寒暄之后,秋提到,不如到她的城市来吧,就看看。江南答应。
江南立刻丢下一切工作,递交辞呈,他发誓,一定要与她在一起。他的老板笑了笑,称若想回来,随时欢迎。江南心不在焉回答了一声,立即奔回家中。匆匆收拾好衣物,在镜前一次又一次细细看看自己,胡子是不是要刮,头发是否整齐,眼镜是否有污渍。收拾好一切,立即奔向机场,飞向乌鲁木齐。他已不似当年,如此精力旺盛,眼角的皱纹与银丝为岁月流逝最好的证据,他尽量去掩饰这一切,让面容变回当年的模样。可是,内在的,一切都变了,一坐上机座,他便睡了过去。
乌鲁木齐到了。
约定的日期终于到了。他最后一次整理好衣着,前往广场,心中如同数年前的第一次对望时,心中如同有一把火在燃烧,红晕布满脸颊,每走一步,都离得更近了一些。秋如期而至,她抵抗住了时间的利刃,面容并未显得衰老,长发及腰,依旧掩盖住左眼,身材曼妙,尽显妩媚。江南坐在她身边,但好似父女,一个显得严肃,历经沧桑;另一个依旧淡雅,但话更少了。也许是乌鲁木齐这座新欣城市的魅力,维吾尔人民放肆地在街上跳着。快乐的气氛也许真能让时间停止吧,两人依旧安静地坐着,没有依偎和深拥,取而代之的是寂静,冷漠,好似不到五十厘米的距离,相隔了一个世界。两人再也没有了从容感。现在有的,只是紧张和心跳。他们不可思议地一直坐在长椅上,默不作声,黄昏将至。余晖照亮了每一个人的脸庞,却无法刺破这黑暗般的沉默。江南渐渐恢复了平静,余晖的温暖,几年间,再无感觉。现在看来,多么珍贵。
江南终于明白,爱需要陪伴与关心。而时间与空间正是这一切的天敌。他可以摧毁一切,不管是这么大的世界,还是这么小的爱情。有人说:若心存爱,一切都是浮云。那应只存在在以前,通讯尚不发达,一生只在一地,时间很短,一生只够爱一个人。眼前的女孩,多么陌生,又多么熟悉,她是曾经的恋人,如今的陌生人。短短的几年和千里之遥混成了一杯毒酒,与心的距离。江南一饮而下。
“也许,我要的是曾经的那个你,与其见面,不如将爱留在心里,让时间摆平罢。”又一次陷入了沉默。秋也早已理解,懂得这一切,不做挽留。
那个男孩选择率先离开,他早已看透爱情的本质,该流的泪已经流尽。心中的伤也早已结痂,只是那个伤将终伴一生,也许在某个深秋晚夜,如杂草般袭来,遍布整个荒野。而野草之下埋葬的,正是那爱情。
“似隔了一百年,忽已明白,即使再见面,成熟地表演,不如不见。”